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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70章 血書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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夜未央,星漸落,谷梁世家如一頭龐然大物匍匐在涼州城中,屋宇連綿景致錯落,擔得起一個氣勢磅礴,期間有一屋仍舊亮著燈,這是谷梁鴻的臥房,通宵達旦的點燈是蘇落等人住在他身邊之後的習慣,一為防賊匪,二為坦蕩蕩。

一晚上輾轉反側,回想和墨子虛的會晤,非但沒能抱得美人歸,還落得一個為老不尊的下場,此時剛剛入夢鄉,恍惚間蘇落從光暈中款步而來,裸色的衣裙籠著江南的一簾煙雨,飄飄渺渺若即若離,櫻口兒輕啟,哼著歌:夜未央,曲何長,金徽更促聲泱泱。何人此時不得意,意苦弦悲聞客堂……

他聽出來,這曲子是嵇康的《風入松》,不知這個時辰蘇落為何不眠,想開口詢問奈何嗓子幹澀,輕身而起抓過蘇落遙遙伸出的手,美人入抱,慵懶旖旎,他撫著她垂及腰下的長發,感覺蘇落的身體軟的就要融化在自己懷裏,想自己和她,一個是蘊藉風流一個是靜姝閑逸,這怎麽就是不匹配呢?我乃英雄頂天立地,她為傾城艷絕八方,這怎麽就不般配呢?我愛她三生不離不棄,她戀我幾世尋尋覓覓,這怎麽就不相配呢?

他自詰自問半天,把嘴巴咬在蘇落耳畔,噥噥細語:“落落,我要你。”

蘇落把臉深埋在他胸懷裏,不勝嬌羞道:“我給你。”

夢幻的脫衣過程,曼妙的少女胴體,美的像從西域那些神話傳說的壁畫上拓下來一般,他用自己的身體覆蓋住她,貪婪的撫摸她潤如軟玉的寸寸肌膚,用舌頭啟開她嫩嫩的雙唇,看她長睫如森林掩住那秋水般的雙眸。聽她嬌羞似囈語般呻吟,驟然間谷梁鴻感覺自己的身體鼓脹得要炸開一般,意識模糊仿佛就要立地飛升,何為飄飄欲仙,他比仙還快活,使勁抱去蘇落,卻發現懷裏空無一物……

“落落!”他驚呼一聲呼哧坐起,大汗淋漓,石曼卿芙蓉秋意的暖帳透來殘燈微弱的光,屋子裏空蕩蕩。哪有落落,唯剩悵惘。

回想方才那個夢,他黯然神傷。更是暗暗羞慚,如此年紀還做春夢,何來坦蕩蕩,之前害怕斷絕這場孽戀蘇落忍受不了,現在忍受不了卻是自己。

“不行。我不能如此,我不能害人害己。”他下了床,翻箱倒櫃的找出更多的絕情散,塗抹在自己周身,然後如釋重負的去倒了杯涼茶漱漱口,沒等咽下忽聽遙遙傳來高喊:“不好了。起火了!”

他咚的將茶杯置放玉臺上,轉頭看去窗戶,沒有一絲火光。拔步沖出門,才發現在前面仆人住處方向有紅彤彤之色,火燃的正旺,所謂救人如救火,反之救火如救人。他走了幾步回頭看看蘇落等人的住處,略微有些不安。耳聽雞鳴,試想誰打算來害蘇落也不會耐著性子的在大冷天的蹲一晚上,然後此時發現自己離開再動手,很擔心火是有人聲東擊西,又琢磨不會這麽巧合,遂朝起火的方向而去。

蘇落、張初五和春好也聽到這聲喊,此時正是睡眠的最佳時辰,萬籟俱靜,這聲喊就非常的響亮,三人皆從床上起身,春好點了燈,蘇落剛裹緊袍子沒等下床,突然沖進來個穿著夜行衣的人,手執一柄短刀,不刺近處的張初五和春好,直奔她,此人身子輕靈,雙腳離地撲來床上,蘇落急中生智,打翻床頭小幾上龍誕香爐的蓋子,隨手抓了一把香灰撒了過去,這龍誕香有祛病功能,加上谷梁鴻自己填了某些藥物秘制,為的是給蘇落調理身體,香燃起時氣味優雅,香灰裏卻含著辛辣之物,蒙面人只蒙著眼睛以下的部分,沒料到蘇落會有這樣的一招,噗嗤!白花花的香灰滿臉都是,眼睛突然劇痛,沈悶的慘叫,轉身就走,不走不行,眼睛已經睜不開。

春好已經嚇得鉆入桌子底下,聽外面吵吵嚷嚷,蘇落擔心刺客有同夥,喊張初五和春好:“我們走!”

張初五和春好都是良家婦人,哪裏見過這種江湖手段和場面,聽了蘇落的話三人沖去東邊找谷梁鴻,發現他竟然不在,料想真是出了大事,唯有跑出臥房,黑夜茫茫,火光處異常熱鬧。

三人剛想奔火光處去,那裏人多也就安全,突然從暗影處竄出一個人,拉著蘇落就喊:“跟我走!”

蘇落未看清楚下立即甩掉對方的手,細看卻是脫歡,想他是野鮮不花的人,那晚自己差點被野鮮不花玷汙,幸虧谷梁鴻及時趕到,於是沒好氣道:“給個理由先。”

脫歡急得團團亂轉,左顧右盼像是怕什麽人:“現在說不清,我以後告訴你,趕緊跟我走。”

蘇落偏不,還執拗的朝他的反方向跑,脫歡大步沖去抓住她抗上肩膀,飛奔跑向後花園,速度奇快,到了後花園看高墻附近有棵大樹,他縱身一躍輕如靈猴,借著大樹跳上墻頭,離開谷梁家消失在茫茫夜色裏。

蘇落並不老實,在他肩上又捶又打,還琢磨要不要使用神識功,這時卻發現兩個人處於一處巷弄裏,巷弄卻被幾十個影衛堵住,成了死胡同,野鮮不花得意洋洋的橫在眾影衛前面,脫歡怔住,把蘇落慢慢從肩頭放下。

“順寧王,多謝。”野鮮不花朝他和蘇落走來。

蘇落恨恨的看向脫歡,手指他譏誚道:“阿脫,原來你是順寧王,瓦剌的首領,大家都喜歡江湖規則,野鮮不花就化名花千重,你就化名阿脫,早知如此我也配合你們化名玩玩,人在江湖,沒幾個花名算不得江湖人。”

脫歡心裏說,不是這樣的,我真的想救你,今晚野鮮不花準備帶人夜襲谷梁府,我得知情況是過來搭救你的,不料想被他堵截在這裏。他心裏這些話卻沒有說出,脫歡這個人,和野鮮不花地位不分上下,但他非常隱忍,為了目的不擇手段,曾經殺人無數,當然不會怕個野鮮不花,但為了顧全自己的大局,他現在有求於野鮮不花,唯有緘默不語。

野鮮不花喊過影衛夾起蘇落,她嘴巴不饒人,嘲諷道:“真好色,連護衛都是女人。”

野鮮不花當即你來我往的駁斥:“彼此彼此,你的護衛更加了不得,居然是公公。”

蘇落明知他意指谷梁鴻,故意裝瘋賣傻:“公公算什麽,當今皇上還是我親戚呢。”

野鮮不花哈哈大笑,心說你就吹吧,只是沒等笑完,他面前就赫然排出幾個人來,飛魚服繡春刀,大明朝的錦衣衛,為首一個頭領應該是個總旗,年約三旬,他拱手朝野鮮不花道:“這位姑娘果真就是萬歲爺的親戚,請各位讓開。”

楞的不僅僅是野鮮不花和脫歡,還有蘇落,我和朱棣是親戚?我的烏鴉嘴又一次顯靈,後悔剛剛為何不說自己和老天爺是親戚,是不是這個念頭出來之後就會降下天神拯救自己。

野鮮不花知道這些錦衣衛都是朱棣的親信,不敢輕易得罪,又不想放了蘇落,先禮後兵道:“聽聞坊間有偷鑄銅錢之事,錢都有假的,本王怎麽能夠相信你們不是假扮呢。”

那總旗逼近他,兩下裏一副劍拔弩張,總旗本著息事寧人之態,拿出自己的令牌給野鮮不花看,誰知他仍舊道:“本王又怎麽相信這令牌不是片破銅爛鐵呢。”

那總旗怒起:“你不要太囂張!”

野鮮不花的三十幾個影衛電光石火之勢沖上,錦衣衛區區五六人當然打不過,唯有暫時撤退。

脫歡冷眼旁觀,不發一言,蘇落趁機怨憤道:“阿脫,我當你是朋友,你當我是禮物,這個反差會讓我銘記你一輩子,想忘都忘不了。”

她以為是脫歡把她抓來獻給野鮮不花的,恨自己學藝不精,無法對幾十個影衛造夢,唯有乖乖的束手就擒,被野鮮不花帶走。

脫歡沒有走,他佇立在蒙蒙晨光裏,像根枯木,冷風一吹人就發抖,想想蘇落方才的那句話,咬著自己的嘴唇,轉頭又跑,折回谷梁世家,潛入谷梁鴻的住處,此時火已經撲滅,谷梁鴻被春好報信說蘇落被人劫持,急忙回來,想順著脫歡帶走蘇落的方向追。

脫歡聽到谷梁鴻的腳步聲走近這座房子,現磨墨已經來不及,又不想給他發現是自己,無奈咬破手指疾書道:“野鮮不花。”然後丟下血書沖破屋頂而去。

谷梁鴻聽到動靜奔進屋子,發現桌子上赫然的那封血書,忖度這條訊息的真假,用鼻子嗅嗅,辨識得出是人血,想想若非情況緊急對方不會如此,也不十分放心,召集楊二郎等鏢師,一半人在府裏找春好說的那個蒙面人,他感覺此人不是野鮮不花的同黨,有周祖成投毒在前,他懷疑是不是這個惡人故技重施,又讓一半人出去府外走,他自己拎著寶劍去了野鮮不花的住處。

只是,他找錯了地方,野鮮不花非一般的小毛賊采花賊,料到谷梁鴻不會善罷甘休,也料到脫歡不會坐視不理,他帶著蘇落轉換了地方,涼州東部邊緣的一處宅子,敲門後,讓蘇落吃驚的是,迎出來的居然是寡婦竇瓔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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